第32章 湖边夜幕

“唐湾”位于省城远郊，因依傍唐王河而得名，主要居民大都是唐湾钢厂的职工家属。“金叔”既然说过221路车到了终点，回家就很方便了，吴子阳和乔若雯就在先在公交站附近的两个小区打听，结果还算顺利，问到第三个人，那是个七十多岁的大爷，他张口就说：“老沈头啊，他已经走了。”

吴子阳急问：“他去哪了？”乔若雯拉他一下，接着问：“那个，老师傅，您知道他家住哪儿吗？找沈大妈也行。”吴子阳这才想起来，“走了”就是“没了”的意思。

于是十几分钟后，吴子阳就和乔若雯一起，敲开了沈大妈家的房门。

“金婶”一见到提着大包小包的吴子阳，眼泪夺眶而出。她拉住吴子阳的手说：“难为你了孩子。老沈临走的时候还跟我念叨你。想不到啊，你还真找来了。”

“金婶”讲的故事比较复杂，而且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。

金婶姓陆，叫陆秀花。当年，沈万金在文化局烧茶炉的时候，陆秀花在齐渊街道一家标牌厂当临时工，而刘丽芳在文化局群艺组工作。

刘丽芳于他们沈家有恩。有一次，老沈和陆秀花都“当班”，四岁的大儿子感冒未愈，没去幼儿园，被夫妻俩锁在家里自己玩。孩子不知从哪儿翻出了一个旧打火机，不小心点着床单引起了火灾。小家伙吓坏了，门锁着他出不去，就爬到了窗户上，结果从三楼掉了下去，砸穿一楼用塑料瓦搭的凉棚落到地上，当场就昏迷不醒。刘丽芳正好路过，抱起浑身是血的孩子直奔县医院。因为抢救及时，孩子终于转危为安。

面对老沈夫妻的千恩万谢，刘丽芳却说，这点点小事，谁见了都会帮忙，不用谢的。从那以后，老沈夫妻和刘丽芳就常有走动，关系很不错。

1981年8月24日的晚上，老沈在家里听收音机播“天气预报”，说今夜将有雷雨大风。他想到茶炉房的烟囱断了一根支撑的钢丝，本来就有点歪斜，假如风大的话，就有可能被吹倒。于是他就赶去文化局的锅炉房，找了一根粗麻绳，想把烟囱先固定一下，明天再找人修好钢丝。

当年文化局的锅炉房，就在现今博物馆展厅的西面，隔着蔚秀湖与局机关的五凤楼遥遥相对。此时已经快十点了。当老沈登着梯子上到房顶的时候，无意中朝北面看了一眼，发现五凤楼二楼的一个窗户还亮着灯。后来他意识到，那间屋子就是刘丽芳的办公室。

老沈在房顶忙活了有二十分钟。当他固定好烟囱准备下去的时候，再次抬头北望，就看到了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。

他先是看到有两个黑影在湖边争吵，隐约听出像是两个女人。后来他又看到一个黑影蹲在湖中心的曲桥上，用一根长长的物件在够什么东西。

老沈的茶炉房与湖北岸的距离大约有一百多米。如果是白天，居高临下能看得很清楚。但那是晚上，还是个阴天，刮着五六级的风（是风声带过来的人声，否则那么远他是听不到女人吵架的），加上湖边树影婆娑遮挡视线，所以老沈无法看得真切。比如，头先的两个人，他凭肉眼根本分辨不出是男是女，甚至那黑影要是不动，他都不知道那是不是人。但是蹲在曲桥的人影，后来站了起来，老沈从身形上看出那是个男的。假如第二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话，老沈很快就会忘记这件事情。

但是，当老沈第二天得知刘丽芳投湖自杀的噩耗时，他才觉出来头天晚上的事情可能非同寻常。

不管别人怎么认为，反正老沈不相信刘丽芳是自杀。首先是因为昨晚先后在现场出现的一男一女，其次还有一件事儿，也说明刘丽芳绝不是自杀。

出事的那天中午，刘丽芳曾经来找过他的妻子陆秀花，让陆秀花帮着改一件小夹袄。那是她两岁半的儿子穿的。陆秀花当时告诉刘丽芳，她下午就能改好。刘丽芳便说，我明天一早来拿，让雷雷穿着去托儿所。

陆秀花就此认为：刘丽芳就是再“抑郁”，再想死，也必定会将夹袄拿回去给儿子穿上。她不可能连一晚上都等不下去。

陆秀花也是母亲，老沈相信她的感受。

那么问题就来了，刘丽芳死的那天晚上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？湖边也就是案发现场的那两个人到底是谁？他们为什么不站出来说明实情？

还有就是，那个男的蹲在曲桥上在干什么？

后来，老沈寻访到了男人拿的东西。那应该是一根长约三米的粗竹筒。因为要“防汛”，五凤楼的南墙外搭了个小棚子，里面有一些沙袋，草垫，还有一堆又粗又长的竹筒。男人当时应该是用竹筒在“捞”或者“够”湖里的东西。

老沈向文化局的领导私下反映了这件事。领导很不以为然地质问他：黑灯瞎火的，你看清了吗？再说这能说明什么？难道有人谋杀她？刘丽芳死之前患有抑郁症人所共知，你不要没事找事蛊惑人心，你还唯恐天下不乱啊！

不久，文化局就开始谣传，说刘丽芳出事的那天晚上，机关大院子空无一人，只有烧茶炉的“小沈”夜半三更跑去了，也不知干了些什么，然后刘丽芳就死了。从那之后，局里的人看“小沈”的眼光都变了。

又过了没多久，“小沈”在上班的路上差点被一辆大卡车给撞倒。虽然当时的险情是另外一辆车抢道超车造成的，但“小沈”还是吓坏了，不久便申请调动回了老家，然后一直在钢厂的材料库当装卸工，直到退休成了“老沈”。